到了李治这一代。
李治本人虽然没经过战阵,不懂军略。
但他政治手腕高明,看人极准。
而且还有太宗时期留下的一批名臣名将。
唐军在战场上依然相当猛。
打得西突厥、高句丽、倭国、吐蕃,全都跪下唱征服。
但是到了李弘这里。
显然比李治又有些不如。
无论从名臣名将,还是李弘自身的权谋和看人的眼光。
所谓君子之泽,五世而斩。
李弘虽然不懂军事,但还算能听苏大为的话。
能虑心纳谏,有容人之量。
若再传一代帝王,只怕就容易出昏聩之主了。
这是天数使然。
“阿舅,既是如此,我们现在便回宫,速召朝臣议军事。”
“稍待。”
苏大为制止道:“这消息既然传到我们这里,太后那边想必也很快会知道。”
嗯?
李弘先是一愣。
接着脸色大变。
苏大为的话提醒了他。
危机已经迫在眉睫。
如若不是薛仁贵惨败于西域。
大唐局面还算稳定。
那么苏大为可以坐镇中央,护着李佑。
但眼下的局面,西域局势随时靡烂。
此时大唐内,唯一有能力力挽狂澜的名将,舍苏大为,还有何人?
而苏大为若出战。
朝中还有谁能护住自己?
这一瞬间,想通这些关窍的李弘,面如死灰。
……
黄沙弥漫。
天空是灰朦朦的。
烈日炙烤着大地。
热气蒸腾。
地面的景物,都因高温而扭曲。
噗!
陈二郎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出,喘了几口气,然后用牙齿帮着一只手,将手臂上的创口包扎起。
这伤口是半个时辰前,和大食的前锋军遭遇,被一名蒙脸的大食骑手,用弯刀在臂上划出的。
那些大食人,和唐军以前遇过的敌人很不一样。
他们军阵混杂,判断不出具体的战术。
军中轻甲和重甲兼有。
喜用弯刀。
弯刀这玩意,唐军不陌生。
以前突厥人也用过。
但突厥人的弯刀,大开大合,没有大食人那样诡异。
一把弯刀上下飞舞,角度刁钻,稍不住意,就在唐军衣甲缝隙上,划出一道血口。
虽然每一道都不致命。
但若砍中血管,持续放血。
基本就死定了。
陈二郎这处伤口,入肉不算深,没伤到骨头。
但是这个天气,哪怕做了包扎处理,也不能避免创毒。
也就是后世的细菌感染。
能不能活就看天意了。
“贼你妈的大食人!”
陈二郎低声咒骂着。
在他左手十余步外,一个躺着一动不动的唐军尸体,突然翻身坐起,骂骂咧咧道:“陈二郎,闭上你的鸟嘴,省点力气。”
“贼你妈的!”
陈二郎吓了一跳,下意识抄起手边断刃的横刀。
待看清那人,才松了口气,骂道:“萧二郎,你没死?我他娘的还以为你死透了,准备把你留给野狗。”
“嘿,我命硬,野狗都要绕道走。”
萧二郎嘿嘿一笑,带着血渍尘土的脸上,笑出一口白牙,甚是憨厚。
陈二郎知道,萧二郎从前是征过吐蕃的,好像曾在吐谷浑那边石头保驻扎过。
本来已经退伍回长安了。
后来不知是犯了什么事,又跑来西域。
起先在四镇任游骑。
后来朝廷派大将军薛礼率兵增强对大食人的防线。
萧二郎和他一个伙伴,叫魏三郎者,一起被召入薛礼的麾下。
说起来有些奇怪。
薛大将军,那是何等身份。
但是初来碎叶附近,居然还特地召两人问话。
军中传闻,这两人过去可能在长安,与大将军有旧。
不过有旧也不顶用。
这一场仗下来,大将军都不知被打散逃到哪里去了。
剩下他们这些小卒子,如孤魂野鬼般,一边逃命,一边乞活。
“魏三郎还活着吗?要不要帮他挖个坑埋了?”
陈二郎记得萧二郎和魏三郎关系极好。
是以有此问。
萧二郎摇动大头道:“我都没死,魏老大怎么可能死。”
话音刚落,稍远处覆着沙砾和断肢,被友军尸骸压着的一个人,突兀的坐起。
动作直挺挺的,宛如僵尸一般。
这个非人的动作,吓得陈二郎头皮一炸,喉咙里尖叫着抄起断刃对准那人。
待看清那人的长相,正是方才嘴里说的魏三郎,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:“魏三郎!你们俩一个赛一个的,跟鬼一样,要吓死人啊!”
“嘿,战场上连死都不怕,还怕鬼吗?”
魏三郎比萧二郎他们,要沉默得多。
平时甚少言语。
但此次从鬼门关里走一遭,能活下来已是万幸。
居然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。
“妈的,你们两都没事,应该还有活着的人吧?四下看看,多个兄弟,多点希望。”
陈二郎拄着断刀,喘息着站起来。
萧二郎看了他一眼,手脚并用的爬起:“陈二狗说得不错,我来帮你。”
“滚!萧大头,你才是狗,你们全家都是狗!”
“我家就剩我一个了!”
“那也是狗!”
侥幸活下来的唐军士卒,好像要借着相互咒骂发泄心中的惊恐和不安。
互相搀扶着,在遍地尸骸的战场,寻找可能活命的唐军。
若发现敌人有喘气的,便补一刀。
若有友军,便看能不能救醒。
方圆数十里的战场,几人花了一个多时辰,才算又捡回了八名唐军。
加上他们,一共十一人。
“先帮他们包扎处理伤口,然后再找找有没有军粮,还有兵刃也找找,箭矢。”
魏三郎指挥着陈二郎和萧二郎两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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