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谢娘要吻上他的时候，沈佑安后退了一小步，他很自然地低头，将衣袖顺好，谢娘的嘴唇落在了他的衣领上。
他感觉到了碰触感，迷茫地抬起头来，问道：“怎么了？”
一次的碰触已经耗光了谢娘所有的勇气，她强笑了一下，直起身来，摇头道：“没什么。”
沈佑安不知所以，冲她微微一笑。
谢岚山从石洞中出来后便翻身上了马。
他并不明言是要先去敦煌，只说要去前面一个城镇先行打点，沈佑安面上乖乖点头听话，心中却猛翻白眼冷笑，心道我信你才有鬼。
经过谢岚山的一番敲打，陈潭明显长进了不少，不再动不动给沈佑安脸色看，甚至上马下马，沈佑安眼睛不方便的时候，还要帮着扶上一把。他第一次扶沈佑安下马的时候，给沈佑安吓了一跳，眼神中分明写着：“你撞邪了？”陈潭皱皱鼻子，嫌恶道：“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这种大少爷？还不是谢师兄吩咐的，等见了师尊，让师尊把你清理了门户，我们再算总账。”
沈佑安笑着摇了摇头：“你倒还挺能忍辱负重的。”
小镇前面有个熙熙攘攘的十字长街，冬月正是农闲时候，农耕地都翻了垄，牧区的草也衰败了，无论胡夏族人都背着粮食畜肉，皮毛药材来长街上交易。此间城镇藩族云集，又是丝绸之路的必经之所，因此集市非常繁盛昌隆，集市在此地的胡话里叫做“巴扎”，货物琳琅满目，各族小伙巴郎子站在自家的摊位前叫卖。
或许是时候趁乱离开了。
前面有一家卖烤包子的，沈佑安深吸一口气，驻足不前：“这个味道真香，忍不住了，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。”
谢娘无可无不可，不过她一贯是听沈佑安的，闻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，摸出几枚铜钱来。还没等她将钱掏出来，沈佑安却一把推在了她的胳膊上：“不用，”他回头招呼陈潭，“出门吃饭你让女人付钱？丢不丢人？”
陈潭脸色猛地涨的通红，沈佑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，一句话，一个眼神，就能激起他的勃然大怒。刚刚谢岚山的教导一瞬间破了功，陈潭叉腰大骂道：“你也好意思教育我？也没见你付钱啊？”他其实笃定沈佑安没有钱，一个南冠之囚，衣物都被谢岚山搜了不知多少遍，怎么可能给他留下钱物，留下财物万一他逃跑了怎么办。谢岚山是个仔细人，断不会冒这样的风险。
沈佑安等的就是这句话，他施施然从发冠上拔出一只羊脂白玉的玉簪，簪头用银丝和银豆镶嵌了细小的装饰，男子戴起来并不显得累赘，但又能见出精致。他将玉簪簪头的银豆掰开，往谢娘怀中一塞：“剩下多少拿去花，不用计较。哦对了，替我们陈师兄买上一份儿，咱们吃他在一边站着看，多失礼数？一炉烤包子，也不值几个钱，弟弟请了。我身上的钱虽说都被你们搜走了，好在几件日用还值些钱，簪子不够了还有银冠，万不能让师兄饿着了。”
谢娘听他们打机锋斗得剑拔弩张，却幼稚的厉害，握着银豆子低头抿嘴笑。
四周人纷纷看他们，目光看向陈潭时就带些谴责。
那烤包子的摊主上了些年纪，看不惯这样，也皱眉道：“你这个巴郎子①，怎么这样，抢走了人家的钱，还要人家管你吃管你喝，还要克孜②付钱，你害不害臊？”
陈潭脸色变了数变，一张脸青了又红红了又黑，好玩极了。沈佑安虽然看不太清，也能想象那番场景，嘴角轻轻勾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弧度来。
就是那个轻蔑的笑意，陈潭只觉得万分刺目，他浑身发抖，指着沈佑安说不出话来。他本想现在冲上去将钱付了，却见谢娘早就胳膊肘往外拐，数出了十六枚铜钱，将一篮包子都买了下来。还回过头来微笑着招呼他：“来里面坐啊，一起吃。”
陈潭哪里能吃得下？他手指指着沈佑安的鼻子，气得直打颤，大吼道：“沈佑安，你欺人太甚！”语 毕，气呼呼地一拂衣袖，跑到隔壁摊子吃胡饼，喝混沌去了。
沈佑安摇摇头，冲摊主无奈一笑：“见笑了。”
摊主端来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，兀自愤愤不平道：“没有这样的道理，太欺负人了！”
沈佑安咬着香嫩的烤包子笑，像使了坏的孩子，恶作剧之后的微妙的暗喜。
谢娘自从将沈佑安从鹤九皋手里“偷”出来以后，心情大好，体现在外在的就是面色红润，胃口大开。好在此朝此代以丰腴为美，女孩子不必为了身上的几两肉，日日难民一般，计较入口食物的多寡。她一口气吃了三只烤包子，喝了一大碗牛肉汤，用手帕抹干净了嘴，回头看去，却见沈佑安还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第一个包子。
谢娘看他将包子放在盏中，筷子戳来戳去，便问道：“怎么？不合胃口吗？”
沈佑安神色有些羞赧，对谢娘小声说道：“这个包子是羊肉馅的，我这几日上火，吃了羊肉总是不大妥当，也不知道这个巴扎有没有蔬果卖。”
这一路来，因靠近牧区，牛羊极多，他们因地之便，通常是赶上什么吃什么，并不怎么挑拣。沈佑安眼睛不便，出门在外多有不便，因此也不敢多喝水，没几日嘴边就长了一圈燎泡。谢娘看他嘴角肿胀，有些心疼。左右沈佑安一个盲人，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，便提起裙子道：“沈郎，你留在这里慢慢吃，我记得来时，见过有摊子上卖瓜果的，我去给你买一颗甜瓜来下火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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