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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佑安曲起一腿,坐在羊皮筏子上,一手拄着剑,一手拎着油纸包的粗陶罐。谢娘坐在他身边,压住被风刮得飞扬的裙摆,不时伸手抿抿鬓边的头发。

羊皮筏子是兰州、临兆一代的特色,将十余张完整的羊皮吹起吹鼓,捆在一处,码成一米见方的规整筏子,上面铺上木板,涂上桐油,放上水面便能自己漂起来。

冬日的江面浩荡,雾气横生,太阳在浓重的冬雾之后泛出焦黄的色泽,打在浑浊的泥浆一样的黄河水上,岸边水车悠悠转动,楠木的转轴上涂了厚厚的黑色桐油保养润滑。

河工汉子们在河边拉纤,高喊出雄浑的黄河号子。两岸高大的色目女子,将剥好的羊皮捆挂在木头架子上,洗刷、晾晒、涂油,短窄的袖口里,露出的一节手腕结实有力,凝结着虬起的肌肉线条。跟长安洛阳蜀中等中原盛阜,可大不一样。

扎木河和清宜坐在沈佑安对面,两人肩膀挨着肩膀,喝着兰州的烧酒。随着水波悠悠荡漾,羊皮筏子慢慢行出几十里的路程,预计后天之前,他们就能赶到渭水尽头的龙门小镇。

鹤九皋坐在另一侧,一腿蜷进胸口,另一腿随意盘在筏子上,拿一杆吊杆钩钓河鲤。

沈佑安拍开粗陶罐子的封泥,浓醇的酒香猛地发散出来。兰州的酒不像南方米酒,用高粱酿成,酒液厚实,滋味醇厚。

他一边将酒斟进小酒碗里,摆上小小的木几,一边招呼鹤九皋道:“你来喝酒,快别钓了,这羊皮筏子上又没锅没灶,你钓来鱼也没处吃呀。”

“一会儿问船家借块案板,咱们切脍吃。”鹤九皋说着,手上一沉,一条三斤多的黄河鲤鱼甩着尾巴,被吊钩提了上来。

“河鱼怎么切脍?”沈佑安盯着羊皮筏子上蹦来蹦去,甩了大家一身水的鲤鱼,皱眉道,“又不比湖鱼海鱼,总有股泥腥土味,切脍怎么吃?”

鹤九皋从腰上取一把剔骨小刀,手上动作飞快,将鱼鳞剃掉,三两下开膛破肚,将内脏鱼鳔都扔进了河里。他埋头干活,随口答道:“这你就不懂了,别的河鱼土腥味重,黄河鲤鱼绝不曾有,丰腴肥嫩,入口如膏,最适合切脍而食,你待会儿吃了就知道。”

鹤九皋不愧是走南闯北混过江湖的,于吃喝一道颇为了解,果如他言。

时值深秋,那鱼养了半掌厚的膘,肥嫩异常。刚刚出水的鱼,随意切细片而食,丝毫没有黄河浑浊的泥沙味,入口只觉鲜美如膏。浓红色的高粱酒液,盛在天青色的小盏之中,盈盈润润一汪胭脂,配上鲜嫩滑口的鱼脍,沈佑安只想放声而歌,恨不得一头跌下河去,醉死在这一片沃土之下。

时辰渐晚,西域诸城繁华阜盛,其实不亚中原。两岸城池灯火次第点燃,逶迤而下,将远山近水照亮得一片空濛灯火,人间失色。

沈佑安讶道:“这附近今日竟有什么节庆?如何不设火禁呢?”

“小郎君日子记不得了?今日是十月十五,”那筏工撑着竹竿笑道,“是水官老爷的生日,家家户户要放河灯放平安灯祈福的,今夜不设火禁,燃灯一夜,庙前长明祈福的,也是有的。”

听他这么一说,沈佑安方才想起来,今日是下元节,是水官解厄的日子。说来还是道教的传统大节,连番流离变故之下,竟连今日也不记得了。沈佑安有些惭愧。

鹤九皋慢条斯理吃尽了盏中的鱼脍,将剃下来的鱼骨鱼刺就地扔进河里去。他闻言挑眉道:“都已经这么久了?”

是啊,都已经这么久了。

沈佑安想来,今年的中元节,还是同鹤九皋和谢娘一处过的,在惨白昏暗的尸体客栈里,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鬼节。年初的上元节,那时还在家中,刚刚行完成人礼,他坐在沈园筠亭的亭顶上,陪着父亲看灯。筠亭建在沈园后府的假山上,足有三层,亭顶飞檐华彩,高出四周许多,正对着青城山。他陪着父亲坐在檐上,南向而坐,仰望远远的青城山上,次第点燃的灯火。那点火种自山上遥遥传下,被百姓接进了益州城中。

他师父当时大约就负手站在山巅,遥看山下的灯火迤逦吧,不知有没有看到他和父亲。

如今兰州也点了满城灯火。

百姓们吃过了哺食,各自拿着火具,来河岸边放灯。

那筏工将羊皮筏子系在河心的一处浅石上,劝几人登上青石,他道:“几位不妨在此略停一停,我们离龙门还有两日的行程,看一会儿河灯再走,也不碍这片刻的。”

众人便拨开石块周围枯萎的芦苇花,踩上浅浅露出一层的石头。

兰州不比长安洛阳等地佛寺道观林立。这里番邦外族众多,信仰原始而杂乱,因此河灯也少有中原的宝莲赐福,翔云献瑞等佛教道教的纹样,而多是飞禽走兽等原始图腾。他们立在河中小岛,眼见得从两岸施施然摇摇摆摆,晃晃悠悠,滑出千万盏河灯,虫鱼龟蛇,飞龙彩凤,各色宝灯飘摇而来,充斥河心。月光倒悬于河中,浪涛吞吐,映着满城灯火,如同行走于万盏星河之间,时空无垠之中。

此地多有青龙白蛇的传说,今年秋汛黄河又决了一次堤,是以龙蛇之灯最多。清宜玩心大起,吩咐大家将乐器都取出来,在河中小洲上盛张灯火,他披上白色的长披风,解下头冠,在河心高唱起此地咏赞青龙白蛇的民间小调来。

一时间丝竹喧阗,鼓声震响,他嗓子高亮,又甜媚,岸边众人皆细目而看。清宜身材修长,黑发如缎,月光入江如同残雪,更有河灯万盏,疏疏落落飘过众人身边。他们离得远,看不见几人身下的石块,只道这一行人是端坐水中,飘然而下。

这一出没头没脑的戏,将众人骇得翕然张口,岸边不住有人惊叹,更有人高呼:“白蛇娘娘显灵了!白蛇娘娘显灵了!”清宜和鹤九皋都是洒脱不羁的人物,扎木河又好歌舞,贪玩乐,唯有沈佑安稍稍循规蹈矩一些,不过这种盛况,偶然赶上,不妨碍趁兴玩乐一把。几人一拍即合,颇有默契,心中其实都暗自好笑,又有些促狭。

岸边人越聚越多,却屏息而看,不敢出声相问。

一曲唱完,清宜解缆登舟,众人跟在他后面,持抱乐器,不动声色顺河而走。直走出三里地,回身望去,还能见岸边众人目送而望,不敢言语。

突听谢娘噗嗤一声笑出声来,直笑得前仰后合。

她平日里小心谨慎,不敢有丝毫逾矩,今日这一通玩闹,终于将她心防卸下一些,在众人面前大笑出声来。那些规矩礼仪,那些沉甸甸的思慕和爱恋,似乎都被刚刚的一段白蛇小调,唱进了浑浊的黄河水里。

众人被她感染,想着岸上那些人惊愕恐惧的神情,不禁都笑出了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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